何萊猛

何萊猛是我相識二十幾年的好友，八十年代的第一個開學日，老師點名「何萊猛！」，我被這個名字深深的吸引著，竟然舉手的人就坐在我身旁，當時十三歲的我，自問已經長得極其高大，但看見萊猛有如大灰熊的身形，加上唇上果幾條汗毛，萊猛基本上是一隻似人大灰熊……
突然隻熊凝視著我，樣子猙獰，我擠出一個生硬的笑容，然後恭維地說 『你個名好.... 猛呀！』，說罷便別過臉，裝作自然，當時我是跟據看過遇到熊如何處理的書本所教，遇到熊要冷鎮，裝作視而不見，就算隻熊拍你膊頭，千萬不要回頭，繼續向前行，慢慢隻熊就會放棄轉身走，就等如見到鯊魚不要動就無事，講就易，做就難，當時隻熊由輕輕到用力拍我的肩膊，我一直扮感覺不到，但卻聽到隻熊急促的吸呼聲，似隨時張牙舞爪，震耳地吼叫，終於.... 萊猛開腔了，我登時忍唆不禁，除了是因為他那一把比碧咸更雞仔聲的雞仔聲外，還有是他的外星語~`

「我名爸要，意思唔係我意思，佢嚇人想小我敵人，就引好多黎，所以我名爸要，自己唔同，唔會係其實以為猛...... 」

我不是一個有語言天份的人，但表達能力尚算不錯，加上自小有看福爾摩斯（即古代柯南）偵探小說，對分折案情，有基本認識，否則萊猛所說的這段說話，可能到現在的科技，仍然無法翻譯出其意思

「你老豆想你個名猛D，嚇走D敵人，但偏偏相反，因為個名引左好多敵人來，其實你人如其名」，好和藹，何來猛呢？！」

我說罷後，人生第一次看到大灰熊找到信仰的樣子，萊猛點著頭，笑容燦爛地伸出熊掌來，那是我第一次跟灰熊握手，也是人類跟灰熊第一次成為朋友的起端！

中學時期，我讀書的成積很差，但相對地，語文、文學的科目，還比其他phy、 chem、bio、math好一些，嚴格地說是無咁差，至小語文，文學我還懂得去問人，但面對其他科目，我亦會變成了外星期人，說外星語

「tan（A=+_B）=tanA+_tanB over 1-tanA tanB 同 sin（A+_B）及 cos（A+_B） 公式對任意角A和B都成立，同屈原投江自盡方角比較，龍舟速度又係打鑼鼓聲分貝幾多倍？」

這一方面，萊猛每次亦可以有條不紊，循循善誘教導我，縱使每次篤導後，我依然是不合格，但起碼由二十分，到最後一次考試，我得到的分數是四十二分，增幅達百多個巴仙

昇中四後，萊猛選了理科，而我就當然扮文人，選了文科，自此後，得到他的教導機會大大減小了，雖然我知道其實萊猛對詩人如李白等亦有研究，但只是輕輕聽過他講李白生平，我已經對李白原全失去興趣

「唐玄宗對李白，以為遊下玩，寫詩作，佢岩鍾意，其他又唔鍾意李白，講壞話唐玄宗，不能國家抱負，李白離京.... 」

聽到從後一句，我曾經懷疑過李白是女扮男裝的

後來，我成積每況愈下，而萊猛就成為校裡聞名的理科高材啞巴生，學科成積越好，他就越不敢開腔，怕被人發現是外星人還可以接受，被人發現是外星大灰熊就大件事了；雖然我跟萊猛已有了距離，但我在遙遙遠處，無一刻不憧憬著萊猛拿九A上電視的一幕.....

會考前個半月，我收到萊猛腎病入院的消息，有人認為全校睇好萊猛，各種有形無形壓力，令他「受不起」倒下來，的而且確，當時有無數同學暗暗在取笑萊猛「抵你死！」，因此往醫院探他的同學亦小之又小，而我是其中一個小數族類的一員，還差不多天天陪著他，跟他聊天，逗他開心...

「我知自己唔係讀書材料，我早d出黎做野好過，唔好side時間，萊猛你唔同，你讀得書，今年考唔到咪出年，成積都係會咁好.... 」

那年四月，我在醫院內，第一次看到外星大灰熊落淚，而嬌俏的護士則目到一隻地球高瘦四眼龜同外星大灰熊在哭著笑......

一個月後，萊猛強行要出院去應考，幸好還可以順利完成.... ....

放榜那個早上天氣很壞，一直下著雨，我跟萊猛有如電視劇橋段般，迎著暴雨吹打著，萊猛大聲叫著「點解？！」，我就咬住唇忍著笑！

我可以做的，就是繼續講笑，自踩來逗萊猛開心...

「點解... 點解我要淋雨呀！我唔讀書都係為左唔想成積唔好時唔開心，點解呀...... 」

此時瞥見萊猛怒視我，我即時改口

「.... 點解？因為我同你係friend羅，你講！你想點先會開心，做friend一定幫你，講！」

叫萊猛講，即等如醫生叫個病人要靠自己，最後結果都是「含恨而終」，我見萊猛努力組織了很久，仍然無法開腔說要說的，於是我走上前，撘著他肩膊，憤慨地跟他說 「放心啦！今年考得唔好，出年一定會好過今年，我跟住出黎做野架喇！唔掂我照... 住你先！放心！做friend無計！」

我撘著萊猛離去，長長的後街，似永遠沒盡頭，那種冗長，似等待著什麼發生，雨終於停下，萊猛亦終於開腔

「鄒凱光！」

「點呀？何萊猛！」

「緊要係知識，搵食用，讀書要知識，考試無得逃避，成世都要考，唔係話贏就唔輸，長篇到最尾，好遠好遠未知，而家贏唔係一定，輸又唔一定繼續爭都有希望，大家咁話... 」


我當時猛然點著頭示意明白，但萊猛似乎不盡相信，繼續竭力要說下去，但越說就越遠離銀河系....

「萊猛！我明呀！」

萊猛半信半疑，但已無力再抖纏下去，終於決定收口，我重申一次，萊猛當時所講的，我是明白的，否則我不會中五後出來工作，一年看的書比整個中學五年多，話常常不恥下問，向前輩高人請教.....

而到下一年，萊猛要不負眾望，考得一張六A二B一C的好成積表，我認為他英文拿C，最大可能是在英語ORAL試那一PART分數盡失所至....

這位外星朋友，後來成為了會計師，現在於一間投資公司做 FINANCE CONTROLLER，二十一歲就結了婚，太太是一位比他說話更小的賢妻，擁有一女一子，而大女今年考會考，上星期萊猛叫我寫封信靠她減減壓，打打氣，因為據聞她考完試後信心跌至新低點，作為叔叔，我當然義不容辭，其實只要道出妳爸爸不懂說出來的故事，已經好有鼓勵作用，還有就是，那番話他一直以為我不懂，其實我只是任性不肯在他面前承認他是對，所以沒有即時翻譯那番「外星語」，送給萊猛女給一眾今年等待放榜的會考生

「緊要係知識，搵食用，讀書要知識，考試無得逃避，成世都要考，唔係話贏就唔輸，長篇到最尾，好遠好遠未知，而家贏唔係一定，輸又唔一定繼續爭都有希望，大家咁話... 」

「知識是很重要的，它是你的生存本錢，讀書是為了吸取知識，不是為了考試，但考試卻是不可逃避的，就算過了會考，人生還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考試，如果你用贏輸來論考試的成敗，今天就結算，實在來得太早，因為你就算今日贏，不代表日後不會輸，今日就算失敗，也可能是你未來成功的鍛練，人生試是很漫長的，距離拿最後那張成積表，還有很遠的路途，總之僅記 成不驕，敗不餒！共勉之.... ！」